躺平主義vs靈活就業 (高天佑)

本文作者高天佑，為《信報》撰寫專欄「新聞點評」，此為節錄版本，原文請按此。

內地最近有兩個潮語，一個是「躺平主義」，主要出自網民及部分專家學者口中，形容現今不少年輕人放棄奮鬥，用「躺平」無聲反抗社會；另一個是「靈活就業」，近日頻頻由政府提及，例如國務院總理李克強本周一透露，中國「靈活就業人員已達2億多人」，當局將為他們提供鼓勵與幫助。這兩個詞皆反映中國經濟「全面小康」之後，已進入新的階段，面對新的難題，要用新的對策去應付。

內地青年以消極抗剝削

根據知乎論壇上最多人認同的定義，躺平主義意指「年輕人不買房、不買車、不結婚、不生娃、不消費，維持生存最低標準，拒絕成為他人賺錢的機器和被剝削的奴隸」。有論者認為，這種態度看似消極，「不過它更具有主動選擇和反抗行動的意義」。又有人將之形容為「就是韭菜們（「韭菜」代表被剝削的底層民眾）非暴力不合作運動，這也是最無聲的反抗之舉」。

正如筆者早前在〈利路修與中國喪文化〉一文指出，現今內地年輕人面對高強度競爭壓力，自小念書已要過關斬將考試，即便考進名校，畢業後好不容易投身大企業，仍須「996」加班，卻還是追不上樓價，更換來一身疲憊和病痛，沒餘力拍拖結婚，遑論生仔。他們把這種「高競爭，低滿足」情況稱為「內捲化」，面對此番壓力，有人繼續「頂硬上」，有人在辛苦之餘借利路修等「喪文化」cult hero減壓，有些人索性「躺平」算了。

值得留意，「躺平主義者」大多並非literally終日躺在床上，亦不代表他們是「隱蔽」或「雙失」青年，相反很多都繼續上班，只不過放棄追求升職加薪，「維持生存最低標準」，沒意欲消費、買樓、結婚，用這種態度來回應社會壓力。

面對躺平現象，內地官媒也加入討論，上周新華網刊文題為〈「躺平」可恥，哪來的正義感？〉，批評「躺平主義」不可取，強調「奮鬥本身就是一種幸福，只有奮鬥的人生才稱得上是幸福的人生」。此話非虛，但「奮鬥」目標是什麼？似乎不少年輕人正因找不到答案，深感「奮鬥不值得」，才選擇「躺平」。

另一邊廂，中國政府網昨日刊發頭條新聞，題為〈李克強考察寧波人才市場，問得最多的是靈活就業〉。顧名思義，李總理近日南巡，本周一在寧波考察人才市場（相當於勞工處），期間他問得最多的就是「靈活就業」。該篇新聞全文600多字，「靈活就業」出現了11次。

據報道，「李克強詢問前來應聘的大學生是否願意靈活就業。許多大學生表示願意，並希望將來能自己創業。總理說，政府為大家搭建平台，你們如果有條件、有能力靈活就業，不僅可以為自己積累財富，實際上也是在積累專業經驗和人生經歷，拓展未來更大的發展空間。」

官方推銷斜槓工作形態

李克強又透露，中國「靈活就業人員已達2億多人」，對經濟社會發展發揮了重要作用。據人社部門負責人介紹，政府為靈活就業人員提供四項支持政策：一是鼓勵自己幹，包括發放場租補貼、創業擔保貸款貼息等；二是社保給補貼，為重點群體從事非全日制工作每月提供450元；三是拿出專項資金進行線上線下培訓；四是權益有保障，允許網約車、網絡送餐、快遞物流等新業態從業人員參加工傷保險。

如同「躺平主義」，「靈活就業」也是近日冒起的高頻率詞彙，不過主要由政府提出。據官方文件定義，「靈活就業」涵蓋個體經營者、非全日制從業人員、新就業形態人員三大類別。前兩者相當於「個體戶」和「散工」，而第三類最值得關注，相信包括外賣騎手、網購速遞員、網約車司機、電商店主、抖音主播等等。

一般認為，當局近日大力提倡「靈活就業」有三大原因，一來固然有助紓緩短期就業壓力，二來這確實是全球經濟轉型大勢所趨（有點像歐美盛行的slasher斜槓工作者）。同樣重要的是，正如李總理強調，年輕人靈活就業「不僅可以為自己積累財富，實際上也是在積累專業經驗和人生經歷，拓展未來更大的發展空間」。換句話說，靈活就業或許能為年輕人賦予奮鬥意義，讓他們脫出「內捲化」循環，可能是應對「躺平主義」藥方之一。

講到底，中國經濟已進入新階段，衍生新的難題，「躺平主義」某程度也是「全面小康社會」之一種「富貴病」；否則若像從前吃不飽穿不暖，躺平根本等死，年輕人恐怕無暇思索「奮鬥」與否。不過如文首提到，「躺平主義」暫時屬中國內地獨有現象，或因香港、台灣及西方社會相對多元，青年即使不投身主流競爭路徑，仍有很多其他發展方向，自沒必要消極「躺平」。中國政府鼓勵「靈活就業」之餘，亦應開拓社會多元化價值觀，讓年輕人在「主流」和「躺平」之間有更多選擇，各自尋找值得奮鬥的方向。

(編者按：高天佑著作《中產必須死》現已發售)

歡迎訂購：實體書、電子書

更多高天佑文章：

• 走私PS5大茶飯
• 幣圈一日 人間一年
• 馬斯克玩殘Bitcoin

支持EJ Tech

如欲投稿、報料，發布新聞稿或採訪通知，按這裏聯絡我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