為什麼與香港學生談 Mark Zuckerberg 沒有意義？

每年年初，我都會去大學講故事，分享一下我過去十載年少無知的「荒誕人生」，今年也不例外。我很喜歡跟同學去交談，其中一個原因是學前輩一樣分享經驗，記得前輩的一句話：「假如當年有人同我講就好喇。」前輩幫我教我的，我有幸可以傳授給現在的同學。另一個原因，是從交談當中，我必定能有所啟發。

這兩星期，講了好幾場，參加了好幾個活動。也許是年紀大了，今年的感受特別深。

香港學生缺乏創意？

先是去大學講經歷，講了好幾年，算是找到了竅門。跟我們的同學去談什麼理想，其實沒有用。香港的大學生，二十年的人生就被教育去追求成績，追求一紙（或大量）證書。至於追求所謂的學位的意義是什麼，卻從沒去深究。問他們為什麼要讀大學：「咁要搵工架嘛」「吓？大學學位一定要架喎」。跟他們去討論 Mark Zuckerberg 也不會有意義，一來這是個別例子，二來香港的大學生（包括我自己）也沒人家這麼聰明。

但當你去問他：「你想做咩嘢？」「你有咩理想」時，他們只會說：「畢業搵份工啦」。其實也難怪，他們過去二十多年的人生，就是被教育「讀好啲書出去搵份好工」。有關怪獸家長的事蹟，例如什麼「不要輸在起跑線」，去 Google 找一下就有很多了，在此也不去討論。

每個人一出生都是一張白紙，你往上面潑什麼顏料，他就會顯示什麼顏色。這兩年，我分享完那些白痴經歷後，總會有同學跟我說：「多謝你俾我嘅鼓勵」「從來無人講過原來可以咁」。原來，他們不是沒有理想，而是環境硬要將他們都磨成同一個模樣。我們經常說鼓勵創意，用的卻是考試比賽成績和評分標準。到底有沒有給我們的學生足夠的空間和資源，讓他們隨意去發揮？為什麼凡事一定要有對錯，一定要有勝負？為什麼不讓他們從錯誤中學習、成長？

香港學生缺乏學習動機？

早兩天做第二場演講，給同學一課 Ruby on Rails 的導論。近年在矽谷流行很多像 Ruby on Rails、Django、Symfony、angular.js 這些 open-source application framework 最大優點，是讓使用者更專注在產品開發上。

那天來了50多位同學，遠超預期，要知道這個東西考試不考，功課不能用。我只有兩小時的時間，其實完全不夠我把這個龐大的架構說明白，但至少我讓他們知道，原來世界上有這些好用的工具。我至今依然忘不了他們「O 咀」的樣子，因為這樣子就像四、五年前的我。那時候我自學 Ruby on Rails，深深讚嘆設計者群的智慧。這些開源程式，就是一群天才聚在一起的成果，讓我從中學到很多程式設計技巧和開發秘技。原來，我們的同學是有興趣，也會自覺地去學這些新事物的。但當讀大學只為滿足「社會需要」時，他們自然沒有學習動機，因為這本身不是他們想做的事。

外國的大學，會教同學使用這些工具去完成功課，讓他們從中學習，甚至像 Stanford CS193P 找專家來教授；相對我們的大學，卻拘泥於這些工具應用是不是主流，或者是有沒有老師懂得教。到底我們是想教授 programming 的技巧，讓他們享受 programming 的樂趣，還是訓練他們懂得使用一些大企業會使用的工具？

香港學生絕對不是垃圾！！

剛過去的周末，去了一個大學內部的創業訓練營當導師。同學們的反應，令我喜出望外。原來我們的大學生還是創意無限，還是肯學肯做。我一坐下就跟他們說：「我嚟質你地架喎」，他們卻「越質越勇」。跟他們說別空談什麼公司理念和架構，你先說服我你的商業構思可持續發展，他們兩小時後就給我一份詳細計劃，做足資料搜尋，每個數字都有根有據；跟他們說 Pitch 時別只把那堆數字貼在投影片上，因為悶得沒有人想看，一小時後，他們排練好了一場表演，生動地將整個產品概念表達出來，再輔以適當的圖表做講解。我完全被他們的態度所感動。

我一直想做的，是讓我們的學生了解，什麼是創業家精神。曾幾何時，香港人都有這種精神，在路邊擺賣、或者投一個屋邨街市的檔位，就養活一家大小。但近幾年，大家都變得「現實」，希望投入少卻回報大。創業家精神，於我而言，必須符合以下幾點：

1. 願意冒風險（更進一步是懂得管理風險）
2. 願意去試（進一步是用適當的方法去試）
3. 別空談不切實際的目標（這個要你能夠對所做的東西有足夠的了解才行）
4. 落手去做（Get your hands dirty，你不下手去做，只站在天上，根本沒辦法去了解細節和問題）
5. 願意面對失敗（在矽谷創業公司很多，97% 都是失敗收場的，君不見十年才有一家 Facebook 這種公司出現）
6. 能夠從失敗中學習（這個心態最重要，失敗了不足為奇，最重要是你從中學到什麼）

有創業家精神未必一定需要去創業，我也不認為所有大學生都應該去創業的。但讓他們了解這種精神，對他們將來的發展，定必有所幫助。很多同學在活動後跟我說多謝，其實受之有愧。論成功，我不是好例子，自問那時候也沒做過什麼，我充其量只是打開了一扇門，給他們空間，給他們資源，讓他們放膽去闖去試。大學生最大的優勢在於他們年青，可以跌，最重要是 PK 了會再爬起來。活動後，我所遇見的參加者，都沒被嚇怕，還決定繼續跌下去。這樣已經足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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香港近幾年多了很多創業活動，他們成功帶動起香港的創業氣氛，功不可沒。活動中我們會看到一些商業奇才在發表他們的構思，投影片很美，但沒數據論證、沒產品測試、沒用戶支持。他們當然可以找到一些投資，但賣 idea 的構思，失敗的機會很高。尤其是當我們看到很多像 Everpix 這類的例子，產品一流，團隊超班，也拿到大量投資，甚至連用戶上線和付費比例也很好，結果還是落得關門大吉的結果。空有構思，更不容易有好結果。

說什麼創業精神，我認為就是這樣的一個思考和做事過程：「構思＞動手做＞被質疑／錯誤＞學習＞修改」。但在身邊，還是有很多空有理想沒能力／不打算動手做，又或者不容被質疑，又或者錯誤後只會問答案，又或者犯錯誤卻死不承認的所謂創業家。每次遇見，我都會提醒自己，別犯同一個錯誤。我也希望，跟我談過的同學，不會犯這個錯誤。

後話

最近收到好一些查詢，問我今年還會不會辦創業訓練營。很可惜的是，小弟今年不會參與其中。他們有存在價值，對我們行業發展有莫大幫助。只是大家目標不一致，所以我另有安排，打算換個跑道去實踐心中所想。

原文標題《教育下一代》刊於 victorlamhk.co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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